PeacemealIris

给你

【仓亮】蜻蜓翅

给 @单子HYACINTH 的点文,给的四个词是暴雪,海风,乌鸦和蜻蜓。觉得好难(也可能是到冬天只想睡觉脑袋变笨了)第一次写仓亮,有点紧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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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压的很低,下层全嵌上了黑灰色的边,与远方的海衔接着,灰暗的天色也顺着蔓延,到处混沌一片,只有雪是白的,因为很暗,所以雪更亮了,整个画面像是调错饱和度和亮度的相片。大仓拉开了窗帘,木屋的光就映在一片灰暗中,像是黑夜里熄不灭的烛光。日光似乎早被从天边驱走,已经上午九点白昼还迟迟不肯到来。

大仓关上火去喊锦户起床,等盛好味增汤时那人已经坐在桌边。大仓笑着在对面坐下说“还以为你会喊心脏痛赖床呢,晚起也没事,反正暴雪哪里都去不了。”

锦户喝汤把头埋得很低“怎么还提那个啊,我都不记得了。”

大仓也不接话,两个人安安静静吃完早餐,锦户开始收拾桌子。

“等下开视频会议,商量这次北海道的控因为天气取消的事。”大仓懒懒散散地窝进沙发里看手机。

“被骂了吧。”

“被骂了。说干嘛非要单独出去订民宿住那么远,遇上这样的天气开会都没法到场这类的。”

“所以你是为什么要单独跑出来啊?”锦户停下刷碗的手转头看过来。

“我可是连你那份也受着呢。明明是你非要跟来的,现在都赖我身上。像小时候一样。”大仓像是没听到锦户的问句一样接着说刚才的事,话说得慢悠悠地,倒听不出什么生气的态度。

“小时候啊。”锦户边刷碗边说,但只有个开头再不见下文。

如果一段关系是从愧疚开头,这是少年时的锦户亮没有想过的命题。少年小亮想吃炸鸡就跟妈妈说想吃炸鸡,听说有朋友背后说他坏话就直接站在那人面前问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明明白白地写脸上,所到之处都亮堂堂的,因为他的胸膛亮堂堂的。

可是第一次被叫去参加前辈的控上的表演时,在后台打翻了咖啡杯,污渍很快就在白色的浴衣上蔓延开,他用手去擦,却把它晕成更大的一片,心怦怦地跳很快,在怦怦的心跳声中逃离了现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之后休息室传来训斥声,工作人员用食指指着男孩的头,却还不至于真的戳上去,每一声气愤的责备都带来更大的肢体动作,似乎要把空气戳出一个洞。“除了你还能是谁!?这衣服等下要用的你知道不知道?大仓忠义,你再这样以后都不用来了。”旁边的孩子一律噤若寒蝉,被骂的孩子头埋地很低,表情木木的,没有争辩,安静地贴着墙站着,仿佛一盆很早之前就被放置在那里,放置到被遗忘的观赏植物。

锦户亮出了一手心汗,解释的话在嘴边悬着,悬成冬天冻结在源头的瀑布,无论如何努力都流不出来。

从此之后再见大仓,锦户都主动走到他身边说话,虽然因为认生话说得结结巴巴,对方却一脸意外和感动的样子。那孩子裂开嘴笑时还有些害羞,门牙微微前凸,他似乎有些在意这个,笑一下想着要捂,可下一秒笑又先于其他动作跑出来,根本捂不住的,暖洋洋的心。分开的时候大仓往锦户的背包侧边口袋塞了一罐可乐,是他自己准备喝一直没喝的那罐。

锦户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消化掉这样的单纯和好意。

所以大仓加入组合时非常非常开心,虽然说话的时间也好,一起出去玩的时间也好都少之又少,但是有机会,有理由可以走近,也必须走近他。

可大仓总是在睡觉发呆,他发呆时像是安静地从这个世界里抽离出去。锦户就摇摇他的肩,或者喊他的名字,他大声喊“大仓!”大仓一个机灵看向他,然后笑出来,锦户也跟着笑。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大仓就说“什么啊?我想去睡觉啦。”锦户松一口气不再害怕,那天大仓在休息室低头时木然的表情他再也不想看到。

开完视频会议两个人开始商量着午饭吃什么,懒散起来一天的任务就只剩下吃和睡。大仓坚持懒散的状态那么合是因为都是O型血。却被锦户扑克脸地吐槽“女高哦。”大仓笑笑突然说“还没洗澡。”扭头就去了浴室,话题随意地切开中断,没有解释也不怕生气,生气大概也没关系,总是安心的。

大仓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锦户正在研究电视游戏。锦户喊他一起打,大仓说只是回来拿东西,要去吹干头发才行。走到门边时突然转头问锦户“你不觉得吹风机很危险吗?总觉得会在手里爆炸。”

锦户想了想说“那你把吹风机拿过来我给你吹。”

大仓扑哧一下笑出来“没在录节目啊。不用这样了。”

锦户有点生气“才不是!”

大仓说着“好好好。”去浴室把吹风机拿到卧室。直接坐在地板上,锦户就坐在床上给他拨着发梢一层层地吹。头发很快就干了,蓬松又卷曲,锦户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大仓抬头看他“是不是很软?今年没怎么染发。”

“挺软的,不过我第一次给人吹头发,感觉怪怪的。”锦户又揉了揉,没几下就把大仓的头顶揉成一个杂乱的鸟巢。

“像情侣一样哈哈哈哈哈。”大仓突然笑得像水烧开了一样。

“你别在MC上说这段啊。”锦户不知道他奇怪的笑点在哪。

“为什么啊?关系多好。”

“你怎么什么都要记下来说啊,让人觉得都是有目的的相处一样。”锦户撅起嘴,气生得一点都不恐怖。

“可我就是想炫耀一下啊~”大仓又把尾音拉的上扬。“我原来有段时间不是天天在日记里写小亮观察记录嘛。就只是想炫耀一下,看,小亮多可爱,那么可爱的小亮是我的朋友哦。结果你还不让我写。”

“太让人害羞了。”锦户不想看他了,转头看向电视。

“我去做饭。下午一起打游戏吧。”大仓说的爽朗,一溜烟就闪开了。

那么可爱的小亮是我的朋友。大仓在心里重复着刚才的话,“但是我却偷偷嫉妒过他。”在厨房里小声说出了一直没说的后半句。

锦户亮,从少年到现在一直都是,会安静但不平和,不说话时也灼灼地发光,不隐忍,有什么说什么,连长相也和温柔清瘦不相关,五官刀刻一样鲜明。但他一笑,眼角垂下去,身体里的小男孩就跑出来,身上像是裹了层糖衣,阳光下明晃晃亮晶晶。舞台上大仓站在他旁边用余光看一眼,觉得可爱,又用余光看一眼,心变得酸酸甜甜的,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粉丝喜欢他,他很清楚,不能再清楚。

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大仓都暗暗较劲,别人不得而知的,拧巴的不能再拧巴的劲。锦户邀请他出去玩,他说不去,推了一次两次三次。后来在MC里听村上说跟锦户一起玩又低头撅起嘴。他还趁锦户离开时偷偷夹过他便当里的天妇罗,结果那人完全没发现的样子。

锦户总是浑然不知,被拒绝了生一下气,下次还来找他,锲而不舍,还直愣愣地问为什么啊。所以没办法,还是一起出去玩,在他家留宿,看他睡得迷迷糊糊不想起床时说着夸张的撒娇的句子,女生说都会觉得太嗲,但小亮把被子拉上去一点又拉上去一点,露出毛茸茸的头顶蹭蹭大仓的袖子说“心脏痛。”时,大仓觉得自己倒是真的被揉了心脏一样。

锦户总是对自己毫无防备,像是对自己露出后颈命门的兔子。也像是早就预知了喜欢带来的包容度足以让他在自己心里到处滚来滚去地撒娇。虽然有时也要撅起嘴想“怎么就那么确定别人喜欢他啊”可就是气不起来,说是嫉妒但也只是希望他在舞台上绊倒一下出点小丑那样的程度,因为磕碰留下淤青的程度都让大仓觉得过分。那么可爱的孩子只能犯可爱的错,出可爱的丑,不可以受伤。就这样自顾自地圈定了范围,藏着柠檬一样酸酸甜甜的秘密。

下午两个人玩累了去到飘窗边看雪。天还是昏昏暗暗,呼啸的海风撞着窗棱,一片阴郁,和温度明亮的室内形成鲜明的对比。大仓拿来白色的长毛毯扔给锦户。锦户就把自己团进去,看着暖融融的。大仓围着灰色的大围巾,两人手里是锦户刚冲的咖啡,满屋子都溢满了可可香。“你真的变成小白兔了,我是大灰狼。”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那么清啊。十年前说过的话了。”锦户笑着盯着他。

“重要的事一下就记住了。”大仓回答地漫不经心,眼睛看向窗外。外面混沌的像是创世之初,蕴着绝望和微光的矛盾美感。

“那有什么重要的。就是采访时让你有有趣的话可说罢了。”锦户喝了一口咖啡,也看向窗外。

“不是啊。是很重要,在之后才能看出来有多重要。你有喝过很苦的中药吗,听说中国古代喝药是要配蜜饯的。那些就跟蜜饯一样。”

“不懂了。像是和果子吗?”锦户像小时候一样,一想问题就会微微皱眉。

“嗯,就也是甜食了。这段时间不是身体不太好吗,喝中药调理,可中药真苦,不配点甜的我也没办法喝下去。”

“所以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住酒店?”突然又拐到这个问题。

大仓沉默了一会,突然一口气说个不停,像是终于决定泄洪的堤坝。锦户没有打断他,只是看向他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原来中学时的朋友二婚了诶,不过我跟他已经很长时间不联系了,所以没有去参加婚礼。我还能想到那小子考试作弊被逮到的样子,现在想想真是奇妙。”

“原来也有在想要不要养一只猫,不是常说养猫会改变生活吗。我觉得是需要改变一下哪里。说不上来是哪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不影响生活,但是哪里不对。不过养猫好像是在说自己很孤独一样。”

“你还记得我原来在你家看电影电视剧总是哭得很厉害的样子吗?就是突然有一天发现,我好像不怎么会因为那些流眼泪了。变迟钝了。有点不想接受,所以还去找了一公升的眼泪,因为当时在你家看时真是哭超厉害的,吓到你了吧。但是刚打开五秒我就关了。就突然在想发现这也哭不出来了怎么办。”

“对了,我前几天丢了钱包,等想起来赶快回头去找了,结果当然是没有了。”

“节目里原来放过的一个打鼓的小孩,我见到他了。好巧,他就在路边演奏,很多人在看,我没走到他面前,远远地站着听。真厉害啊,不过是十几岁吧,比我还厉害。我回家想着这事喝了很多酒,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睡在地板上,浑身都酸痛。”

“年末事真是好多啊,连轴转。所以村上约我我都拒绝了。那人也太厉害了吧,身体里有永动机一样。我不行,连续30个小时候没合眼,回到家里都是爬到床上的,真的是像动物一样在地上爬啊。脑子就是卡机了一样,钝钝的,又空,躺床上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睁开眼也只能像冰冷的钢板一样钉在那,脑子还是钝的,也没想着要动,想着‘算了’,不知道什么算了。”

“小亮,我们三十多岁了。虽然一直说着年龄不能代表什么,只是数字而已。但是,三十多岁了诶。能预知到天花板在哪,自己卡在哪,进步空间有多大,但是永远不会觉得满足。忙过头反而觉得空虚的三十代。”

 “所以想一个人逃到哪里静一静,可能还是什么都想不通,也不会想,干脆就放那了。放那然后接着生活,多米诺骨牌一样看着一天一天倒下去。但是需要单独的时间,结果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大仓的目光从满天的暴雪转向锦户,锦户没由来的觉得他把窗外的寒意一并带了过来。

锦户把毯子的角塞进大仓手里,没头没脑地说“很大,可以两个人披。”大仓接过来笑笑,把杯子放下,将自己也裹进去。

“对不起,我擅自跟过来。”锦户看向大仓,一贯的认真诚恳。

“没事啊。是我同意了你才来的。我想就算你不来,其他人听说我自己出来住也总有人要来。丸山来了可不行,要跟那家伙谈心的话,他会在意得睡不着,把气氛搞得很沉重的。虽然也是他太温柔的缘故吧。”大仓想起丸山自我反省的严肃表情嘴角翘上去。

“我也有啊。你这样的感受。虽然不会说,但我懂得。”

“那大概是到这个年龄了吧。不懂了。不想想了。不过,听说小亮要来,完全没有被打扰的心情,倒不如说,当时心一下紧一下又一下软下去。总之是希望你来的。好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锦户喝了一口咖啡说“如果二十岁听到你说这种话我会哭出来的。”

大仓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锦户原来因为被说温柔结果直接大哭起来的样子,笑着点点头说“是的吧。不过今天一直回想原来,好像老爷爷啊。”

“偶尔这样一次不是挺好的。”

“是啊。觉得心里冻得硬邦邦的地方变软了。本来看着外面,觉得这样的天再来几只乌鸦就丧到极致了,现在却在想北极熊的事。”

“什么?”锦户提问时眼睛又往下垂得更低了,像上课举手提问的小学生。

“北极熊不也生活在很冷的地方。都是雪和冰。也会遇见这样的坏天气,但是北极熊的皮毛脂肪都很厚,所以没关系。我也没关系。”

“你有很厚的皮毛吗?汗毛冬天会变长吗?”

“什么啊,干嘛在这时吐槽啊。”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被锦户逗笑了“皮毛当然有啊,不过不能用眼睛确认,是在脑子里的东西。冬天能发热的。暖乎乎的。”

锦户还在思考大仓刚才的话,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虫子一样的东西,立刻尖叫着把杯子扔了,还好咖啡已经喝完了,不至于洒得到处都是。

看着锦户吓得从飘窗旁的台子上滚到地上,大仓笑得捂着肚子,干脆一起滚在了地上。“是仿真蜻蜓了,刚才在架子上看到的。”大仓把蜻蜓扔到锦户身边,锦户立马向后滚,缓了一秒才伸手去摸,拿到手里确认后就一直在手心掂量,像往常一样想要通过多接触来克服恐惧。

“看到你还是会被这种东西吓到,真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大仓还在捂着肚子躺着笑,一直到笑累了干脆翻身看着天花板。“你昨天就是被海风撞窗子的声音吓得睡不着才来我屋子里说要打扑克的吧。两个人玩超无聊的,居然还玩到半夜。如果我不让你留着一起睡,你要怎么办啊?”大仓笑的狡黠“其实原来你那个蓝色双肩包里的蟑螂玩具是我放的。”

“哈?”就算是十年前的事,锦户还能想起当时开心地翻找背包里的饮料时被黑乎乎的虫子吓到把整个包甩在地上的自己。

“因为小亮当时上了杂志里杰尼斯最帅偶像,我翻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进榜。真是糟糕,原来我真的好坏啊。但是啊,其实更重要的是,小亮当时说周末要来我家,我把房间打扫得亮晶晶的。想着小亮要来我家呀,还去买了你喜欢吃的零食和炸鸡块,一直等啊等,可小亮没有来。”大仓转头看向旁边躺着的锦户“我居然还哭了。所以想着绝对绝对不要告诉你。渣男。”说到最后两个词变得面无表情。

 锦户一下慌了,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就变成了哑巴。大仓却笑着把他手里的蜻蜓抢过来,腾地一下站起来。笑着说“小亮太乖了。”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锦户也笑着站起来。

“你要喊小亮喊到多大啊。每次都唰地一下拉近关系又唰地变冷淡了,你第一次在休息室喊我小亮时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好。现在约冲浪都约不出来的,搞不懂你的标准了。”

“我第一次喊你小亮不是那时候。”大仓似乎要再开口解释,却又只是笑着看手里的蜻蜓玩具,轻轻把句子压回胸膛里。他把蜻蜓举到灯光下,眯着眼睛透过蜻蜓羽翼向外看,羽翼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和锦户亮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一点点靠过来,最后整个视野都被覆盖。然后被按下手腕,眼前是锦户笑得弯弯的眼睛。

“怎么只说一半,说完啊。”有些佯装的生气,但被百分之九十的笑意掺着搅拌,是在撒娇。

大仓眼睛也跟着弯下来,语气轻快地说“就不告诉你。”是少年摸样。

少年,一个词带着时间轴飞速往前推。周三下午的英语课总是漫长得不像话,那时的四十分钟可以让人在脑子里涂出山峦,涂出战场,涂出一个完整的英雄故事和昨天的漫画剧情后还有大把剩余。大仓把目光从黑板移向窗外看,初秋的午后空气澄澈到能看到细小的尘埃,下午两三点的日光把世界照的亮堂堂,从窗缝溜进来的风带来桂花清香,近处的树绿得脆生生,每一片树叶都闪着光,让人错觉是不是它们本就是一棵棵发光体。

大仓打了个哈欠,脑子慢慢变的空荡荡,可是窗外的风景真好看,把心情变得软绵绵,于是又贪恋得多看了一眼。这次多了一个小小的头顶,大仓盯着那个头顶呆呆地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上课时间有人在那里站着。突然那人仰起头看向二楼,大仓“啊!”地叫出了声。班里同学都看过来,大仓急忙捂住嘴,脸红通通的。

过了五秒还是一分钟,可能只有三秒,时间感知系统早就失灵,大仓又小心翼翼地歪头看向窗外,心里小小的哇了一下,阳光里锦户的头发看起来蓬松又柔软,他站在高高的树下显得更小了,眼睛扫过一个又一个教室的窗户。大仓想打开窗户挥手大声喊“我在这里啊!”可是英语老师的目光已经扫射过来,他只好再次把目光移回课本,努力压下嘴角的笑,一脸正经地看着单词表,脑子在想着好像他们学校今天下午开运动会,所以溜出来了吗?为什么会来找我呢,还是来找安田呢?想到这里有点小小地泄气,不自觉地鼓起了腮帮,转念想到安田的座位在门边,应该看不到外面,突然又有私藏秘密的快感。

那节课大仓不断地偷偷转头向外瞄,边看边担心着这样那样的事,不安混着喜悦,把时间扯得更加漫长。他看一眼锦户,看一眼课本,看一眼锦户,看一眼黑板,看一眼锦户,看一眼老师。锦户站得累了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荡着腿,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身上,异常眷顾这个乖乖坐着的漂亮小孩。大仓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喉咙里却像卡住了颗水果硬糖,心里有一堆喊不出来的开心,课本上的黑色水笔从单词表上的unit3滑到unit5都浑然不知,任由黑色的线条歪歪曲曲地蔓延。

有小鸟飞到锦户身边,明明不可能摸到,锦户还是站起来伸手去摸,结果小鸟飞地远远的,锦户就又坐回长椅百无聊赖地荡腿。看到这里的大仓浅浅地笑出来,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在心里喊了声“小亮”。锦户就在这时抬起了头发现了大仓,愣了一下瞬间笑出来。大仓捂住了嘴,以为肚子里的句子不小心露了出来。可转头看周围的同学,大家都像往常一样看着黑板记笔记。

大仓意识到只有自己知道。这部分的时光像是一个分岔口,像是隐藏剧情,像是不该出现在任何记录里的隐秘快乐。自己耳边响起雀跃的军鼓声,其他人却连细小的杂音都听不到。

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下午,乃至以后的很多个下午,许多事件都从记忆里消失了,但那个小小少年所在的那段时光安安稳稳地卡在一个角落,大仓可以随时翻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它,仿佛拿起一片碎片,但那不是碎片,只要大仓坚信它不会碎,它就是坚韧的永恒。

那天之后,那十几分钟被延展地无限漫长,少年时光被镀光镀到像是透过蜻蜓透光的翅膀看到的幻像,每次回忆起来都变得更加熠熠生辉。

于是他再不能见到比那更好的日光和午后。

于是面对寒冷的日光和午后时都要回头看看那时。

也许他本来就战胜不了什么,空虚也好,命运也好,回忆也好;因为这些本来就没什么战胜可言,他从来都是安然地享用它们。

大仓在之后漫长的人生中不经意地,经意地,看一眼那时,再看一眼那时,就像那天看一眼锦户,再看一眼锦户。看得心软绵绵的,鼻尖嗅到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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